当世界的镜头聚焦浙西南 丽水摄影蹚出一条国际化办节路

  经过近八个月断断续续的邮件来往，9月28日上午，负责对接国际展览的王雪珂终于等到了“迎接时刻”。

  101幅摄影作品，在南非被精心制作，打包空运，跨越半个地球，落地上海，装裱无反射玻璃，再裹上泡沫和塑料，由货运车驶进丽水。

  搬运，只能抓画框，不能搬画心；叠放，要正面对正面，反面对反面……这批“远道而来”的艺术品，将在2024FIAP世界摄影人大会亮相“丽水摄影文化中心”，作为南非籍国际著名摄影大师罗杰拜伦的在丽水的首个大型个展。

  这位作品被50多个国际著名博物馆争相收藏，在任何摄影节都可以称为“重磅来宾”的大师，却在今年上半年主动联系丽水，希望参与“丽水摄影文化中心”的开馆展。

  事实上，“丽水摄影文化中心”今年即将落成，并于2024FIAP世界摄影人大会开馆的消息，早就通过国际媒体在世界摄影圈先“炸”了一波。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中国的一个山区市，竟然专门为摄影打造一个总面积3.4万多平方米的文化空间，这在全球范围内都属罕见。

  2024FIAP世界摄影人大会到底是什么来头？世界的眼光又为何持续关注着在丽水举办的摄影节？丽水摄影何以重要至此？

  “FIAP”，是“国际摄影艺术联合会”（以下简称“国际摄联”）的缩写。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唯一承认的摄影组织，国际摄联已经成立74年，现有成员国超过85个，在全球摄影组织间影响深远。

  “FIAP世界摄影人大会”，则是2021年11月，丽水市人民政府与国际摄联签署合作协议成立的大会。从2022年开始，每两年一届，会议常设地为浙江丽水。

  2019年，是世界摄影术发明180周年，也是丽水被命名为首个“中国摄影之乡”20周年。

  彼时，在国际性、学术性、群众性、品牌性的长期战略指导下，丽水摄影节慢慢的变成了国内最重要摄影节之一。2019年的丽水摄影节，首次吸引超过100个国家和地区的摄影师报名参展，上万国内外摄影人来丽观展。

  与此同时，丽水摄影节第一次布展到世界各地，从葡萄牙的首展，一路“前行”至西班牙、德国、意大利、巴西、安哥拉等国家。

  两年一届的丽水摄影节，汇聚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影爱好者，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两年一届是不是还不够？能不能不再轮空，举办一个更国际性的交流大会，实现“丽水再出发”？

  事实上，丽水和国际摄联从始至终保持着良好的互动关系。早在2005年，国际摄联秘书长约安尼斯利库里斯就到访过丽水。2015年，丽水市加入国际摄联，成为国内唯一一个国际摄联地方会员。2017年，利库里斯再次来丽水，并到莲都古堰画乡、松阳县城老街、缙云仙都等创作摄影基地考察。更重要的是，丽水摄影节已经通过数次实践向国际摄联证明了，丽水举办摄影人大会的能力和影响力。

  经过多轮会议洽谈，数十封邮件沟通，无数细节的确认，2021年11月，双方笔落约成。

  如此，丽水形成“一年一节，一年一会”的摄影活动体系。逢单数年，“丽水摄影节”以专业性引领艺术方向；逢双数年，“世界摄影人大会”向更广阔的摄影人敞开怀抱。

  在丽水摄影节的光环加持下，2024FIAP世界摄影人大会，首次线名摄影师报名参展，多轮筛选评审后，最终推出展览568个，摄影作品10087幅。

  尤其是世界级著名摄影大师罗杰拜伦的加入，吸引了受其影响的一批摄影家参展，最终，大会将以1+N“国际大师对话展”的形式创新性展出这些作品。

  仅仅举办第二届的世界摄影人大会便有此盛况，组委会办公室主任王培权很感慨。丽水摄影节的成功并非如此“一蹴而就”，摄影节的国际化之路，是丽水一个左脚印，一个右脚印，慢慢蹚出来的。

  二十年前，丽水和中国摄影协会签约，约定共同举办摄影节。对于首个“中国摄影之乡”，坐拥国内外摄影大奖的丽水来说，举办摄影节似乎是个水到渠成的事情。

  2004年，丽水摄影节组委会张罗第一届丽水摄影节时，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去哪里征集展览，连组织人手都得从其他单位借调。好在丽水办摄影节的决心足够，丽水摄影爱好者的支持也足够，摄影节总算顺利操办了起来。

  举办两届后，丽水摄影节汇聚起一帮摄影爱好者。在本土摄影节影响下，更多的丽水人拿起相机，穿行在风景如画的山间田垄。

  当时，中国大大小小的摄影节已经铺天盖地，优质摄影节却屈指可数。丽水市领导意识到，汇聚摄影爱好者固然重要，但如果想打造一个有一定的影响力的摄影节品牌，学术性是立节之本。2009年，丽水摄影节决心要“转型”。

  学术转型意味着向专业一流靠近，邀请一流的摄影师，选择一流的作品，使用一流的布展方法……可是，如何在无经验的情况下呈现更具学术品味的展览？

  摄影家大可以全心投入艺术创作，策展人则负责将作品“翻译”给公众并进行二次艺术转化，对作品意义进行重新规整和提升。世界三大艺术展——威尼斯双年展、卡塞尔文献展、圣保罗双年展等国际著名艺术展都引入了策展人制度。然而，这在当时的国内还没有被重视起来。

  2009年，丽水首次成立学术委员会，集纳国内一流的摄影家、批评家、评论家，经过无记名投票，首次评选国内“十大策展人”，包括北京电影学院摄影学院院长宿志刚、新华社领衔编辑陈小波、曾多次担任国内外摄影节策展人的那日松等。

  也正是这一年，中国著名摄影家王征和李嫣策展的“美国项目”成为展览群最亮眼的风景。这是中国摄影节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引进国外作品的展览，同时，也是系统的、有策展方向的、能说明众多问题和理念的一次。东西方摄影方式在丽水实现了一次超时空的对话。

  这次学术转向不仅对丽水摄影节有重大意义，在中国摄影节发展史上也留下浓重的一笔，《中国文化报》甚至将其评价为“开启策展人时代的摄影节”。

  2015年，丽水首次迎来国际知名策展人宋修庭，这位来自韩国的策展人担任过荷赛评委、阿尔勒摄影节策展人等，是韩国首尔月摄影节创办人之一。

  同年，丽水首次开展国际摄影研讨会。被誉为“当代最优秀的纪实摄影师”的巴西摄影记者塞巴斯提奥萨尔加多，到丽水开展“创世纪”作品主题讲座，分享他前后历时八年、徒步旅程和实地勘察30多次才完成的摄影计划。当晚，国内外摄影爱好者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会场挤得满满当当。

  也是这一年，丽水摄影节首次和其他国际摄影节正式签署合作协议，与意大利的奥尔维耶托摄影节、缅甸的仰光摄影节、美国的波特兰摄影节、韩国的首尔摄影节共同缔结成友好摄影节。

  名声打响，国际国内顶尖策展人纷纷入局，继而推动2017年丽水摄影节实现了一次重要“破圈”——“超媒体时代的影像”摄影节主题的提出，标志着丽水开始引领国际摄影潮流和话题方向。

  展览火热到什么程度呢？王培权表示，“这一年的话题，在全球都形成了讨论度，远到南非都在讨论，丽水到底在搞啥东西？”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邓岩策划“如果艺术重新开始”的展览影响颇深，他以虚拟现实（VR）、视频、投影、装置、行为等各类科学技术手段和当代艺术手法探讨摄影本体价值，成为“破圈”导火索。

  其中一位参展艺术家的作品甚至直接跨出艺术圈，因其科学研究价值被刊登在了世界权威的科技杂志《science》封面。

  不仅如此，该展览话题还在国内掀起一场有关艺术“看得懂”“看不懂”的大讨论。

  摄影节结束三天后，一篇微信公众号文章《2017丽水摄影节的成功与不足——看不懂的作品就是摄影艺术吗？》首先“炸锅”摄影界，一石激起千层浪。

  独立摄影师的驳斥性文章随后出现，《摄影：你为什么越来越看不懂？》和《摄影：他们居然也看不懂！》，深入浅出地分析传统摄影与当代摄影在理念方面的不同，引发又一轮讨论……

  丽水摄影节组委会干脆在松阳举办了一场研讨会，邀请摄影节主办方、特邀策展人、参展摄影师、评委、评论者代表，把“看得懂”“看不懂”问题放在台面上来探讨，这才基本结束了这场接近半年的热议。

  丽水摄影博物馆馆长傅为新用“图书馆”的比喻表明态度，“一座图书馆中，看不懂的书，有它存在的价值。一个摄影节里，看不懂的作品，有它存在的意义。”

  事实上，丽水也从没有忘记过摄影节举办的初心。同样是2017年，浙江摄影人傅拥军策划“七条小巷”展览项目，邀请小巷居民参与摄影创作和布展，并运用照片、装置、录像等多种形式，立体呈现小巷里的故事。

  摄影学者王保国评价道：“本届丽水摄影节没有因超前意识的主题而脱离民众和生活，而是很看重民间资源和日常生活资源的参与，‘七条小巷’影展是近年来少见的高质量、有深度、生动活泼、深入民间的艺术行动。”

  丽水的摄影节，坚持“学术性”和“群众性”交相辉映，不愿泯然众人，也不求曲高和寡，呈现出具有兼容并包特色的“国际化”。

  2017丽水摄影节，全球90个国家和地区的1533名摄影师报名参展，最终推出1050个展览，展出作品1.7万件，展览规模数量突破国内摄影节历史之最。

  2019丽水摄影节，全球108个国家和地区，153个机构，112所院校，共5021名摄影师报名参展，摄影节国际参与度、报名数量创下历史新高。

  2021丽水摄影节，全球120多个国家和地区、171家组织机构共8717名摄影师、策展人报名参展，是国际参与度最高、报名数量最多的一届摄影节。

  2023丽水摄影节，“被写进摄影史的大师”斯蒂芬肖尔来访，将个人终生成就展定于丽水，“引爆”国内外摄影界。

  丽水摄影节，从2004年-2007年的成长期，到2009年-2015年是学术转型期，再到2017年后的壮大上升期，就这样，一步步成为全世界展览顶级规模、国内影响力最大、参与度最广的摄影节之一，拥有了世界性的吸引力。

  于是，2024年，罗杰拜伦“敲门”FIAP世界摄影人大会，成为“丽水摄影文化中心”开馆展重磅嘉宾，即将擦出艺术交流的新一轮“火花”。

  去年，斯蒂芬肖尔在结束7天的丽水行后，给喜爱“中国龙”的妻子带回一枚龙泉青瓷盘。青瓷盘正中印有龙纹，周围环着一圈泥黄色工艺，几乎和肖尔客厅的桌子颜色一模一样。肖尔于是将其当作客厅摆件，拍了张照片发给丽水组委会，并留言，“太相配了！”

  今年中秋，作为丽水的“老朋友”，肖尔还给组委会手写了一封祝福信。正如那巧合的泥黄色，始于相配，忠于真情。

  每年新年，丽水市博物馆馆长傅为新的邮箱里都会有一封发往印度的邮件，这慢慢的变成了傅为新和印度著名摄影家、策展人马拉穆克吉的“惯例问候”。马拉是丽水摄影节的常客，自2011年结缘后，她每届都会来丽水参展，并给摄影节工作人员带来印度的纪念品。

  国际影像与设计联合会秘书长、国际摄影基金会前秘书长克罗迪奥布鲁福勒，从2005年起，每年自费组织意大利摄影师来到丽水交流办展，今年他即将退休，而他的女儿将接力参加大会，续缘丽水摄影。

  比如，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丽水市”。2015年，中国丽水和韩国丽水因同名缘分建立了友好交流关系。在今年的FIAP世界摄影人大会，双方一同策划了“我们的名字叫丽水”友好城市主题摄影暨文旅推介展。8月，浙江丽水25幅摄影作品在韩国丽水市政府大厅、李舜臣图书馆展出。此次大会，韩国丽水市17幅摄影作品将亮相浙江丽水摄影园区。

  截至目前，丽水已与32个国际友城“互粉”，并与33个国外城市签订友好交流关系备忘录，打开了让世界了解丽水历史背景和文化底蕴和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窗口。

  丽水以摄影为媒介，连接世界舞台上的人与城，“中国摄影之乡”也得以走向“世界摄影名城”。

  即将开馆的丽水摄影文化中心，为丽水的摄影名城建设确立了一个“新地标”。摄影文化中心所处的位置，是丽水斥资打造的集摄影艺术、摄影产业、历史背景和文化、山水景观和文化创意为一体的丽水国际摄影名城核心区。核心区外，丽水正构建以瓯江为纽带，以景区（点）、景区村等为基地的全域摄影发展空间，包括打造瓯江山水风情带、提升建设100个左右摄影创作基地和艺术驻创基地。

  如此空间布局的背后，是丽水针对国际国际摄影名城建设发展的策略的新一轮规划。2020年，丽水发布《丽水国际摄影名城发展规划（2021-2030年）》，明确未来十年的重点任务是打造“国际摄影艺术交流高地、国际生态摄影创作高地、摄影产业创新发展高地、摄影优质要素集聚高地”四个高地。

  “办好一个会，打响一座城”，世界摄影名城丽水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清晰知道。在FIAP世界摄影人大会组委会相关负责人的设想中，世界摄影名城一定是多维度的，摄影节是丽水国际化的平台和载体，能帮助丽水连接更多的国际化项目、产业、人才、教育……

  但是不变的，依旧是行走在影途的丽水摄影人，正如1980年，初小青为丽水摘得首个国际大奖的那张照片——白鹅扑腾，水花飞溅，丽水摄影人双手把相机握紧。